『久翅/忻斯/万有寅力』 weibo:此间棠梨

【古早月】Addicted to you(一)

BGM:Addicted to you / Avicii

幸酱视角。讲真我只是想写篇风幸而已。

之后就暑假见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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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镇子上的人大概都不怎么好客。

 

我在两周之前收到了初风寄来的明信片。自上次见面以来还是第一次得到有关那家伙的消息。明信片正面印着一座雪山,最前端是一棵枝干扭曲的灌木,生长在粗粝的岩土上。反面写了邀请我和她一起经营农场之类的话,底端是“六月牛仔竞技季”,一句用红色夸张的艺术字体写就的广告语。明信片大概是在什么活动里赢得的奖品。

 

措辞倒是恳切有礼。但细细想来,大概她对于我的到来也没报以多大的期望。倒是自己头脑发热,在学校那边的事情结束后就匆匆收拾了行李,坐了十几个小时人满为患的火车来到这里。

 

那家伙所在的那个镇子大概是什么极偏僻的所在,当我在地图上指出具体位置后,几乎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将我载到镇子里的要求。租车点的老板在思虑良久后才租给我一辆破旧的蓝色卡车。还是在预先付好三天的车费和保险金的条件下才租给我。

 

我手中拿着用高价租来的蓝色卡车钥匙。铝质的门把手被灼烤得发烫,在太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光。在过分燥热而发涨的头脑的驱使之下,我狠狠踹了一脚已经变形的门框,然后目睹着车门在半空中缓缓打开。

 

我跳上车,骤然吸了一口气,向一百英里外的小镇开去。

 

 

我和她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。

 

从出生到成年。关于被爱的记忆不过是从一所房子辗转到另一所,或是来自那位有着微卷棕色头发的院长,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我们在孤儿院内大吵大闹(愿上帝保佑她)。期待被领走这种事情从上小学之后似乎再也不复存在,还好我对于孑然一身的状态还算满意,并没有关于家庭的执念。她也是一样。

 

她有一双真挚而温暖的眼睛,就像萨摩耶那种大型犬天生所带微笑一样,因此格外受到寄养父母们青睐一些。她无法对来自他人的善意接受的心安理得,最后也总不免被送回孤儿院的命运。她从来不会因这种事情露出悲伤的表情,仿佛那些来自陌生人一时的善意与伤害都不曾存在一样。

 

互诉衷肠也仅限于在孤儿院内一起长大的十几年而已,成年后就此分道扬镳。这已经是分别的第三年,至于她是如何得知我的联系方式就更是不得而知。分手的那天在随手撕下的纸条上留了对方找好的宿舍地址,几经搬迁早就不知道扔到了哪里。

 

我不太相信孤儿院这种地方会产生真正的朋友。大多数在对方见证过自己人生中最难堪的一部分后便不愿再相见。当垂垂老矣后回想起来,大概当初唯一的共同点也只是在同一家孤儿院而已。

 

而这恰巧是最微不足道的标签。从这之间生长出来的友谊自然也极易断裂。从监狱内滋生出来的友情在出狱之后尚有一同亡命天涯的可能。而普通人往往习惯依附于强者,孤儿院内又从不缺少渴望关怀的眼睛。见到故友时也会想起当年同样不堪而脆弱的自己。这便是其中道理。

 

卡车里浓重的尘土气息令人心生厌恶,破旧而落满灰尘的坐垫也是这样。行至日暮,倦意渐涌。当我找到一家旅店时,那辆破卡车冒出些黑烟,然后熄了火。走出车厢时,夜空填满了细碎寥落的星辰。

 

我咒骂着走进了旅店。

 

店里没有什么人,旅店的服务员是个高挑的女子,穿着松松垮垮的衬衫,系了一条带有黑色斑点的围裙。她注意到我后,嘴角扬起一丝温柔而甜蜜的笑意,放下了手中的杯子,向我走来,直到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别在围裙上的名片。Makoto,第二行写着服务员。

 

“请坐”

 

她指了指旁边落满灰尘的,鼓鼓囊囊的破旧沙发。我婉拒了,硬着头皮询问这附近有没有汽车修理厂。

 

“汽车坏掉了么?”

 

“是…卡车。”

 

“来这里运货?”

 

“不,是租来的卡车。”

 

我对这样的诘问感到难堪,对方也不再多加询问,解释道只是最近少有人走这条废弃的公路了。我带她看了卡车,她多少有些讶异,脱下围裙后手脚麻利地钻到车底查看,像是谙熟于此道,说是阀门卡住了。明天早上可以找人来修。

 

我只得同意,大概要在这地方耽搁上一天。我现在只希望能快速到达农场。

 

她带我回到旅店,替我拿了一小杯类似于大麦茶的东西,然后开始询问我来到这里的目的。她的声音有些低沉,像是吸烟过度后所有的那种嗓音,只是身上没有烟草的气息。说话时尾音像是被砍了一刀,戛然而止。

 

我从实将原因讲述了一遍,心想农场大概离这里不远,未来若是在这里长住,说谎总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。恰巧有客人招呼她添酒,她便匆匆赶过去,目光之中难掩厌恶之情。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,店内仅有四五个客人,坐在窗边大声吵闹。一个穿着破烂的人躺在几把椅子拼成的床上,目光浑浊,摇晃了几下空荡的玻璃杯,又沉沉睡去。旅店后的某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,像极了压抑许久的猛兽的低吼。

 

她从容不迫地坐回原处。伴随着噪音的收音机里隐隐约约报导着几周前发生的抢劫案件。

 

“抱歉,这里总是这样。这么说,是为了赴约,去找已经几年没有见过的朋友?看来是要在这附近长住咯?”

 

她的笑中夹杂着些不明的意味,我小口啜吸着大麦茶,抬头看着她,点了点头算是承认,紧接着反问她来到这里的原因——她口音实在不像是当地人。

 

“原因啊……旅费不够,又要等人。如果只是花钱的话也不是长久之计。一边打工一边等待的话会比较省钱吧?应该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。见朋友的话…因为交通工具耽搁行程没有关系么?”

 

我摇了摇头。向她解释对方并未要求我一定要什么时候到达。她听后一愣,继而用旁人无法察觉的方式笑了笑。她低垂下头,颧骨下方的阴影在橘红色的灯光下显得恰如其分。

 

“也就是说没有约定时间,也没有要求一定要出现,只是发出了邀请而已?那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人——怎么会没关系呢?”

 

坐在窗边的那桌客人起身离去,年老的乞丐依然躺在原处,一动不动。店内一下子变得清冷而睡意朦胧。干燥的晚风将搭在门口的布制雨棚吹起,发出类似于风车般的响声。她嘴角轻微牵起,看了看墙上的钟表。她舒展了一下一直紧握着水壶的指节,掌心处微微有些汗潮。她看待我的目光像是在期待什么,欲言又止。

 

“今天是打算住在这里么?”

 

“大概也没有更好的去处,那么拜托……”

 

“啊,不好意思,好像住满了。”

 

她揉了揉额头,随后便低下头,如同小孩子掩饰谎言一般。即使是她自己也不会相信这般拙略的谎言。她尴尬地搓了搓手,解下围裙。

 

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我已经下班了,我可以开车送你去目的地。卡车的话等汽修厂修理完之后在送到农场那里。当然,和维修的账单一起。”

 

我伸手扣上她的肩膀,夏夜的蝉鸣格外虚妄无力。两个旅居在小镇的异乡人,站在怀俄明州南部纵深的小旅馆内,含糊不明地表达着善意。不堪重负的人们不会注意到某条废弃公路旁的旅馆。正如政客们永远不会在生活于城市边缘的人们身上注目。

 

“那当然是再好不过。”

 

我回答道。

 

 

她将我放在公路的边缘,我向她道了别,然后对方消失在公路尽头。我站在木屋面前,将手中的明信片与信箱上残破不清的地址确认再三后,着手敲了敲门。

 

天边喷薄欲出的朝霞扑灭了半个城市的星空,轻触即散。

 

如同多年前从某个刻薄的家庭之中驱逐出去,独自走上大半夜,在孤儿院的门口等待着清晨打扫院落的院长注意到我,却不敢让任何人注意到我的存在。仿佛是耻辱,是义务。我的职责便是与寂静相融,任何打扰他人的行为都是不齿且令人厌恶的,直到那位院长将冻僵在石阶上的我抱回床上。

 

她穿着灰色睡衣,赤着脚打开房门,头发蓬松而杂乱,睡眼惺忪,身上散发着温热的气息。于清晨看见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口的我也无半点意外,平淡得像是看到每天早晨使命必达的送奶工。她知道我会来的,自信又肯定。

 

“你来了。”

 

她这样说,语气绵软,目光一如往昔。真挚而温暖,肆意又快活。

 

我与她步入房间。她将行李一并丢在地上,试探着拉起我的手。这一刻仿佛停滞不前,没有期待或是歉意。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浅尝辄止,尽善尽美。

 

亦如幼时一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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